林砚第一次见沈叙白，是在市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。

她正对着一本民国手札发愁——纸页脆得像枯叶，墨迹晕散得几乎看不清，偏偏委托人催得紧。门被推开时，她手里的镊子“嗒”地掉在案上，抬头就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。男人穿米白衬衫，袖口挽到小臂，手里拎着个旧皮箱，笑纹里藏着股莫名的熟悉：“抱歉，我是沈叙白，来送爷爷的旧藏，听说您在修《秋灯札记》？”

林砚攥紧了手札边缘。《秋灯札记》正是她头疼的这本，而“沈叙白”这三个字，她在札记里见过——扉页角落有个极小的签名，笔画和他此刻递来的名片上的字迹，分毫不差。

“巧合吧。”她把疑惑压下去，接过皮箱。箱里是叠泛黄的信笺，最上面那封的收信人栏写着“砚秋亲启”，落款是“叙白”。林砚的呼吸顿住了：她奶奶的名字，就叫林砚秋。
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沈叙白总以“帮忙整理旧信”为由来修复室。他会带热乎的桂花糕（林砚秋最爱的点心），会精准指出札记里被忽略的批注（和他爷爷信里的语气如出一辙），甚至在林砚随口提了句“手札里缺了最后两页”时，从皮箱底层翻出张泛黄的纸：“你看是不是这个？爷爷夹在日记里的。”

纸页上的字迹力透纸背，写的是“若有来生，必寻砚秋”。林砚的指尖颤了颤，抬眼就见沈叙白盯着她，眼神亮得发烫：“我第一次见你，就觉得像在等了很久的人。我爷爷的日记里写，1943年他和砚秋小姐在图书馆相遇，小姐修札记，他送旧藏，后来因为战乱分开，临死前还攥着没寄出去的信，说‘叙白这名字，要留给找砚秋后代的孩子’。”

林砚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。老人当时攥着枚银戒指，说“等个姓沈的人来取，戒指里刻着字”。她跑回家翻出首饰盒，打开戒指的瞬间，眼泪砸在盒底——内环刻着“叙白”和“砚秋”，而沈叙白此刻正从口袋里掏出枚一模一样的戒指，指环内侧是他们俩的名字。

“上周我去档案馆查资料，”沈叙白的声音带着颤，“发现1943年的今天，我爷爷和你奶奶第一次见面。而我们第一次见面，也是今天。”他把戒指戴在林砚手上，两枚银戒碰在一起，发出轻脆的响。

林砚忽然懂了什么是宿命。不是偶然的相遇，不是相似的名字，是祖辈用一生的等待写好的剧本，是跨越八十年的桂花糕香气，是两本手札、两枚戒指，是她和他眼里，藏着与祖辈一模一样的、见之不忘的温柔。

那天傍晚，修复室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沈叙白指着手札最后补全的那页，轻声念：“此心归处，即是宿命，即是你。”林砚笑着靠在他肩上，手里的镊子终于稳稳夹住了最后一片碎纸——就像他们的缘分，终于在时光里，拼好了完整的模样。